中国航空法律服务中心

　　我们都是只有一只翅膀的天使，只有相互拥抱才能飞翔——意大利诗人卢恰诺·德克雷

　　“只要政府部门批准，我就敢给飞机卖站票！”春秋航空有限公司（Spring Airlines Company Limited，简称“春秋航空”）董事长王正华如实说。

　　这是一个被业界称为“趟地雷阵的人”：民企办航空，他率先试水；卖一元机票，他几乎陷入诉讼；机上卖商品，他饱受非议；航班延误不赔偿，更是引起乘客霸机……这一切“敢为天下先”，源自于他的蓝天梦想：“我要让每个百姓都能坐得起飞机。”

　　今天，春秋航空已成为机票价格最优惠的航空公司。2010年，春秋航空开通99系列特价优惠机票，航线包含上海到青岛、南昌、厦门、昆明、深圳等地往返的近30条，共推出200多万张99元特价机票，相当于二折机票。今年香港飞石家庄，又卖了一段时间的“一元机票”。春秋航空将国内飞日本的机票同样卖到了“白菜价”，最低打折机票卖到折合人民币300元左右，10分钟就被抢光。

　　然而，平民航空梦想的实现，走过的路却不平坦。

　　2011年3月，上海总部，本网记者专访了这位航空界的传奇人物，听他讲述从怀揣1000多元下海，到拥有客机22架的飞天之梦。

　　图2：春秋航空破冰起航。

霸机风波，王正华“捅了马蜂窝”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春秋航空要推低价机票，绕不开成本核算。

　　为了让飞机承载更多的乘客，春秋航空取消了头等舱、公务舱。别的飞机乘150人，他的可以乘180人，相应的，他的机票价格总是比别的航空公司至少低三成。

　　随之而来的是，春秋航空免费行李额度（包括托运行李和随身携带行李）为15公斤，随身携带行李不能超过20×30×40厘米，否则要收行李费。

　　“春秋航空走的是廉价航空的模式，这在全国还是唯一，提供的必然是差异化服务，飞机的行李舱是有限的，乘客带太大太多的行李，客观上没有这个条件。”王正华解释说。

　　出于同样“低成本-低票价”的策略，春秋航空制定了一条规则：航班延误不承担任何补偿或赔偿费用。这一规则，写在乘客购票须知里，字大一号，用红字标出。

　　但是，一旦遇到航班延误，乘客的反应是直感式的。

　　有一次，春秋航空上海-大连航班在胶东半岛区域遇到雷区，无奈返航。乘客要求赔偿，春秋航空根据事先的购票约定，不肯做出赔偿，双方形成僵持，十来个客人霸机，此次霸机又导致了其他航班的延误，2000多名乘客受到影响。

　　警车来了很多，但没有动作。“非法占据飞行器，国外警察是完全可以架下来的，但是我们出于种种顾忌，把许多原则都放弃了。”王正华说，我们国家在建设法治社会方面，还有漫长的道路要走。

　　王正华选择了坚持，用同行的话说，他“捅了马蜂窝”，而且，一捅到底。

　　“我没法让步，我没法答应赔偿，”王正华说，“比别的航空公司，我的机票每个客人都低100-200元，再赔偿，我负担不起。”

　　对于这次霸机的乘客，春秋航空不再为他们提供机票。“我没法批评我的客人，但是，既然提供不了让他们满意的服务，我自认无能总可以吧。”之后，这些客人再来买春秋航空的低价机票，将被告知“暂无服务能力”，目前，这一名单已经累积到200多人。

　　公共运输部门竟然停止向乘客服务！这又是“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情。一时间风波大起，媒体也质疑不断。

　　“你也是文明社会中的佼佼者，怎么会没有这种契约意识？”王正华曾经跟一位质疑他的记者探讨，这在市场经济中，就是一个《合同法》的范畴。他说，这不是很悲哀吗？市场经济如果没有契约意识，那就完了。

　　“我们的差异化服务给客人写得明明白白。我们是廉价航空，航班延误也好，大行李不让带也好，你要承认我的差异化服务，就要遵守双方的约定，市场经济是要看契约的。”王正华的话平和谦抑，但也充满坚定。他在自己的博客上阐明自己的观点。三四天后，网民的意见上来了，越来越多的人认为，既然旅客购票前已与航空公司有了约定，就不应该霸机，风向开始转变。

　　当国外一家电视台采访他时，王正华寄寓深长地说，中国要真正走向现代民主社会，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外国的体制，是在经济生活长期累积基础之上的精神生活，对于中国来说，那还是奢侈的精神生活。

　　图3：王正华（左二）到机场为乘客服务。

　　去无用之务，是天下之大利——墨子

低成本，其实是对航空文化的颠覆

　　王正华强调，春秋航空定位于低成本航空，但是在安全上标准不降低一丝一毫；在服务上（除差异服务外）要求高标准，严要求，坚持听取旅客意见。

　　为此，年过六旬的王正华开通个人博客，坚持董事长与乘客的直面交流，这成了春秋航空的全国客服留言簿。对于旅客的每一条意见，都有客服人员专门回复，这些留言和回复是他每天必读的功课，有些回复就是他直接写的。当旅客发现，自己的每一个抱怨都能直达春秋航空董事长，每一个投诉都能得到即时回复，许多问题及时得到了沟通和化解。“老王的博客”每篇都有百余条留言，看到董事长除夕给机场搬运工送年夜饭，网友们也会感慨地问候一句：“老王，辛苦了！”

　　“传统意义上的航空原本是奢侈服务，低成本航空在文化理念上是一种突破。春秋航空推行的低成本航空，在国内是首家，它其实是对航空文化的颠覆。”王正华说。

　　这种文化的根底在于，节省成本一定要从自己开始。领导层带头，吃简餐，住低价宾馆，坐小排量的车，压缩一切可以节省的成本。

　　春秋航空在上海虹桥国际机场（简称“虹桥机场”）租借的一幢小楼十分拥挤，一间办公室分隔开，董事长王正华在里间，大约10平米，外间就是他的左膀右臂，四位公司高层合用一间办公室。

　　有一次王正华去海南与省长见面，因为他们是五六人同行，酒店给准备了一辆凯迪拉克和一辆大奔，他不要，要了一个五六个座的小面包车。政府接待人员在门前等候，眼光老在过往的豪华轿车中寻找，等王正华到他身边了都没发现。“别找了，我在这儿！”王正华出来说。“哎呀王总，你怎么坐这么辆车来了？”王正华说，我们五六个人，坐五六个坐的车，不是正合适么。

　　图4：新加坡年会期间，每晚都要小结当天的收获，在八平米的双人房中挤满20个员工研讨。

低碳、节俭、奋斗、感恩——春秋航空企业文化

　　新加坡年会，全体干部吃泡面。

　　“人生对社会不要做过多需求，同样是人，有的肚子还没填饱。”王正华说，我们企业倡导一种低碳、节俭、奋斗、感恩的文化，对社会的需求低标准，对自己的工作严要求，这样的人生，永远是充满勃勃生机的。

　　公司的年轻员工，也会接受这种节俭到近乎苛刻的生活方式吗？

　　2011年1月，亚太地区低成本航空年会在新加坡召开，公司组织了各部门的20位年青干部去新加坡赴会。依照其一如既往的低成本做法，不住近千新币的会议指定酒店，而是住在华人开的六十新币、卫生可以的飞龙酒店；除会议等招待以外的用餐，全体食用上海带去的方便面；回来乘低成本航空欣丰虎航空公司（Tiger Airways Pte Ltd）到杭州的航班，再由上海派车接回，大部分与会者到家已是凌晨4点了。

　　“人是十分的辛苦，但是省下了大把‘银子’。”王正华说，更重要的是锻炼、捶打了年轻干部艰苦奋斗的创业精神。与其他单位参加这样一次年会的开销相比，春秋航空公司的住宿费用是预算的1/3，交通费用是1/4，吃饭费用仅为1/20！

　　醲肥辛甘非真味，真味只是淡；神奇卓异非至人，至人只是常。——洪应明《菜根谭》

　　图5：健身方式最低碳：打太极

健身方式最低碳：打太极

　　王正华在公司的工作可谓“忙碌”，常年工作基本是“白＋黑”、“5＋2”，为了保持精力充沛，他也有常年坚持不懈的健身方式。

　　与许多富豪喜欢登山、探险、打高尔夫球等豪奢的运动方式不同，王正华的健身方式是打太极拳一种最低碳的、一分钱不用花的健身方式。为了让更多的人拥有健康的体魄，他以“授人健康，功德无量”为宗旨，创办了81式拳操班，免费教学，作为他的一个“只为奉献，不求回报”的社会活动。成立以来，已收徒三百余人。这里面有单位的同事，也有社区的邻居，从7岁的孩子到70多学的老人。

　　一位身家过亿的富豪，过的仍然是节俭到近乎苛刻的生活，如果赚钱的目的不是高消费，那么财富对于他意味着什么呢？

　　图6：健身方式最低碳：打太极

　　他说，财富最后应该是社会的，创造的价值也应该是地球的。

　　“要说享受，我什么样的生活没有享受过？除了不道德的和违法的。”王正华说，他到日本去洽谈开通国际低成本航线的时候，被日本人当成贵宾，日本知事到县界前迎接。招待晚宴上，全是最好的鲍鱼、海参，他不喜欢吃这些，仍然是吃一点青菜、萝卜、豆腐。

　　“为什么要吃那么多让你消化不良、导致‘三高’的东西？”王正华问，“吃得多，不运动，这是相当一部分年轻人不健康的生活方式。地球上有多少鲍鱼、鱼翅、燕窝？小燕子有多少唾液供人类享用？”

　　王正华和他的公司高层，养成了这种平民习惯。国家民航总局附近有个面馆，味道很好，王正华办完事经常去吃个包子、面条，成了常客。

　　图7：除夕夜，王正华给值班员工送年夜饭。

　　苦难的生活，是我人生的最好锻炼，尤其是做推销员，使我学会了不少的东西，明白了不少事理。所有这些，是我花10亿100亿也买不到的。——李嘉诚

我的儿子不会成为“富二代”

　　这段时间，“富二代”的豪奢生活成为网上热议的焦点。作为身家过亿的春秋航空董事长，他的儿子怎样看待父亲和这份产业？是否也能认同父亲的观点？

　　王正华告诉记者，他的儿子去美国留学时，他给了儿子5万元人民币，告诉儿子这就是他在国外的全部资金，包括来回路费和生病应急的费用，不会再汇款。

　　春秋航空的干部到美国出差时看到，董事长的儿子在国外住在地下室里，“脏得像狗窝”，和温州非法移民住在一起。儿子要打两份工，既给餐馆送餐，也给地方政府做翻译，上等人的活也干，下等人的工也打，还要念书，人很瘦。

　　公司的员工回国后给他说：“王总，你会毁了他的！”王正华却认为，正是这种艰苦的生活，能够激发孩子的聪明才智，结果儿子学成归来，5万元人民币花掉了，但是带回来3万美元和两个硕士学位。王正华说，其实钱和学位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儿子通过勤奋和艰苦的工作，认识了社会，锻炼了自己的能力。

　　说起儿子，王正华饱含深情。3岁时，姑姑给孩子买了根冰棍，儿子惊喜地发现，上面是红豆的，他还从来没有吃过这种冰棍！小家伙一路跑回家，让爸爸先尝尝。

　　对给予要感恩，对他人要回报，这种从小熏陶的家庭成长环境让王正华相信，他的孩子不会成为“富二代”。“老子这些财产不会移交给你们。”王正华对孩子说，他把春秋航空创造的财富做了规划，将来一部分回馈社会，一部分作为公司发展资金。他不会给孩子留下私人财富，将来谁做董事长，谁使用这笔钱。

　　图8：春秋航空茨城——上海起航仪式。

　　世上有好点子的人很多，但有勇气把好点子付诸实践的人很少。我们所做的只不过是一心一意地把它付诸实践而已。——盛田昭夫

春秋航空：困局和突围

　　春秋航空的发展，目前仍然面临着许多发展困局。

　　在公司年会上，王正华对2011年做了以下描述：2011年面临的可能将会是一个十分严峻的宏观环境和完全陌生的国际市场，四纵四横的高铁网络将会蚕食相当一部分航空市场，国企巨头在政府关怀下高歌猛进，势必挤压民营公司的生存空间，“后世博”的消费乏力定然形成更加血腥竞争的局面，国际油价的节节攀高使得原有的低成本优势受到威胁……这一切注定了2011年的征程是艰难的、异常残酷的。

　　在国内，许多重要的航线，他们还拿不到，因为低成本航空公司的进入，意味着对利益蛋糕的再分配；春秋航空自身的发展，建立分公司，增建航空基地，也面临着政策、资源、人才等方面的发展瓶颈。王正华的态度是，不抱怨，不放弃，寻找更加广阔的天空。

　　部下有时会有许多怨言，认为国家在航空方面，给予民企和国企的待遇非常不平等。许多好的线路，他们插不进去，只好在大城市周边落地。王正华这样安抚手下：“全国2万多家旅行社，只批你一家做航空，你还不感恩吗？让你做民航总局的领导，你也做不到这个水平。”王正华的态度是锲而不舍：年年不批，我们年年争取。

　　开辟国际航线，是一片前景广阔的蓝天。王正华去日本时，受到的隆重欢迎让他记忆深刻。茨城是一个很小的县，没有航空公司愿意飞，这一条“冷线”就给了他。2010年7月18日，春秋航空开通了上海——茨城航线。

　　在春秋航空飞去之前，茨城机场只有飞首尔一条航线，这个离东京只有80公里的机场，由于航班太少，媒体和不理解的人批评建成这个茨城机场的桥本昌知事糟踏钱，是瞎搞。

　　图9：王正华与香川滨田知事共同参观栗林公园。

　　7月28日12点45分，第一次飞出国门的春秋航空中客车A320客机，准点平稳地降落在日本茨城的百里机场。春秋航空董事长王正华一行一下飞机就受到了茨城县知事桥本昌和当地全体最高领导的热情欢迎。

　　自从桥本昌知事引进春秋航空飞过去后，情况开始扭转，航班开始增多。不到8个月，不仅加密了原有航班，还增开了名古屋、扎幌、那霸等地方飞茨城的航线。就像网上转述茨城人所说，小小的茨城机场是他们的梦，而廉价航线的出现，有可能帮助更多人实现乘坐飞机的梦。

　　王正华到的时候，香川县高木孝征副知事带人开出香川县境，到德岛县的冈山机场来迎接，浜田知事率领县厅领导班子在冈山与香川县边境的濑户大桥等候。几百人参加欢迎宴会，好几个国会议员致辞。当地所有的媒体围拥着采访报道，并发出了《春秋航空是茨城机场的救世主》这样的高调报道。而其他地方的知事，也纷纷要求春秋航空来飞，希望能早日开通上海——高松航线。

　　为什么日本人会这样倾城欢迎一位中国民企的老板？因为春秋航空带来的是“低廉航班”。

　　“别家卖四五万日元甚至更高的机票，我们就卖四五千日元，相当于人民币300多元。结果10多分钟票就全卖完了，其中85%的购票者是25到35岁的白领。我们就依靠这种方式来培育客户。”对此，王正华显得颇为满意。

　　在人均收入相当富裕的日本，百姓仍是乘飞机的主体，只要是自掏腰包，价格便宜仍然是对所有消费者最大的诱惑。百姓欢迎的事，也就是政府要办的事，地方官员，当然要以为民造福来赢得选票。

　　这让他看到未来，充满希望。

　　67岁的王正华，胸中仍然有大大的梦想。到什么时候会考虑退休？王正华说，他希望在实现自己的目标之后圆满隐退。至于具体是什么，他目前还不愿对外界透露。

　　“一切要从现实出发，我们是个小不点，说过头了人家会笑话。”他说。

　　【尾声】

　　目前，多家日本机场正在与春秋航空洽谈开飞事宜，上海-高松航线即将开通，春秋航空的第三条国际航线很可能也开到日本市场。另外，还将争取开拓韩国和东南亚市场。

　　4月7日，春秋航空将开通上海——澳门航线。首航最低票价：199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