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国沈阳,有一个“飞行世家”,不仅老两口、儿子、女儿都是飞行员,就连女婿也是一名飞行员。更让人称奇的是,女儿是中国空军第六批女飞行员,而母亲则是中国空军第二批女飞行员。在中国,母女同为飞行员的,可能只有她们母女。
1 飞行世家的惊险往事
1956年高考后,董锁箴同时接到了沈阳医学院和空军预校,招收女飞行员两张录取通知书,她义无返顾地走进了空军预校的大门,成为中国空军第二批女飞行员。当时全国参加报名的应届高中女毕业生成千上万,最后只有一百四十余人被录取。再经过预校、航校和政治审查等一道道关口,最终只有董锁箴和其他23人从航空学校毕业,走向飞行员岗位,真可谓万里挑一了。
女飞行员的生活并不是人们想象中的风光无限,她们不仅需要承担每日大量的艰苦训练,还要忍受对家人的思念之情。董锁箴毕业以后,她先是被分配在空军的一个基层部队,根据工作的需要,董锁箴的工作地点经常变换,经常连家人都搞不清楚她在国内的哪个地方。
除了训练艰苦和想家外,工作的危险也非常考验女飞行员的心理素质。1964年,董锁箴与同样是飞行员的刘长翔结婚。此时,董锁箴进入夜间复杂气象训练科目,这是培训高级飞行员必须经历的阶段。为此,董锁箴所在的机组专门选择南方梅雨季节,进行特定的夜间复杂条件航行。在27年的飞行生涯中,董锁箴曾经多次遭遇极其危险的紧急情况,不仅有不期而遇的强雷阵雨,而且还遇到过飞机起飞过程中发动机停止工作的紧急险情。
董锁箴清楚地记得,那是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董锁箴努力寻找着模糊不清的滑行线,将飞机滑进跑道,然后是起飞、加大油门升空,最后穿过厚厚的云层开始航行。当第二序列学员开始操纵飞机时,董锁箴进入后舱观察。突然,已经离地的飞机与地面重重地撞击了一下,紧接着董锁箴被甩离了座椅,飞机开始不停地翻滚起来,此时,全部机上人员都清楚,他们的命运已经不再掌握在自己手中了。不知道过了多久,逃出黑洞洞机舱的董锁箴看到,威风凛凛的战鹰已经变成了一堆废铁,所幸的是,鱼塘的土坝阻挡住了翻滚的飞机。
飞行员的子女注定了有飞行的基因,在父母的影响下,刘宇环和哥哥从小不仅生活在飞行员的队伍中,而且,从小就伴随着飞机和飞行的故事长大。父母在刘宇环兄妹俩身上寄托了殷切希望,希望两个孩子将来能比他们飞得更高,希望他们能当上宇航员,所以给儿子取名宇飞,给女儿取名宇环。
刘宇环能够成为一名飞行员,完全出于偶然。1989年,空军准备招收第六批女飞行员,此时刘宇环即将高中毕业,文化成绩达到招收女飞行员的成绩。为了在严格的体检程序中不掉队,董锁箴与刘长翔为女儿做了一些必要的准备工作。女儿的平衡能力差些,爸爸刘长翔制作了一个转椅,每天让女儿转上若干圈。妈妈董锁箴则陪伴女儿练长跑,母女俩黎明即起,坚持到野外跑1500米。每天晚间临睡前,刘宇环还要在室内原地转50圈。
刘宇环与母亲当年一样面临选择,她同时接到北方航空公司招收空姐和飞行学院招飞两张录取通知书。空姐可是一个非常火的职业,每月有三四千元的收入,而部队飞行员的工资是固定的几百元。但是刘宇环最后选择了当空军飞行员,她的哥哥刘宇飞也成了飞行教导队的教官。1989年,18岁的刘宇环走进了空军部队,并最终成长为中国空军第六批女飞行员,我国唯一的一对母女飞行员就此诞生。
2 与心中的第一比翼双飞
随着岁月的流逝,刘宇环在爱情的天空里“编队”了。1989年,长春飞行基础学院,也就是行内人通常所说的飞行预校,赵江明大刘宇环一届。同属一个大队,住在同一栋楼里,同在一个食堂吃饭,刘宇环只是对这个外表憨憨的学长略微有些印象。后来,两人同参加演讲比赛彩排,赵江明颇具学者风范的演讲让刘宇环眼前一亮。可是在比赛中,在说到一个英雄的名字时,他却卡壳了,在台下的刘宇环暗自替他着急,“这时候只要随便说个其他的名字也行,反正大家也不知道。”赵江明老实巴交地承认自己当时确实忘记了,他不知道,在那场比赛中虽然他只得了第二名,却已经是刘宇环心中的第一名了。
1990年,赵江明预校毕业,分配到远在四川的空军某飞院,开始了真正的飞行。还在学习飞行理论的刘宇环收到他的第一封来信,信中描绘的是刘宇环心驰神往的飞行生活。她的心一下飞到那个天府之国,想象着有一天自己能和他在同一片蓝天下实现展翅高飞的梦想。也许是命运的捉弄,一年后,她毕业分配到哈尔滨的空军某飞院,一个在东北角,一个在西南角,从此天各一方。
由于当时学校规定男女同学禁止通信,刘宇环一直没有回信,当赵江明等到心灰意冷之时,却意外收到了她父母的来信。原来,为了不影响飞行训练,她让同是飞行员的父母代为考察远在千里之外的“未来男友”。两年下来,他们共同探讨飞行技术的信件已经积累了厚厚一大沓,刘宇环的父母两位经验丰富的老飞行员,也对这个见解独特、思路缜密、技术扎实的小伙子赞赏有加。
刘宇环20岁第一次放单飞,她写了一篇文章刊登在《空军报》上,远在他乡的赵江明看到了,给她寄来了“特殊”的生日礼物。说是特殊,那是一条空军用的白围巾,他自己在上面画上了栩栩如生的牡丹花和鸳鸯。刘宇环想起当年拆开包装时的惊讶,“一个开着轰炸机的大男人,居然在白围巾上画水墨画!”后来,他们互相赠送了很多东西,但唯有第一次的礼物让她至今还感慨不已。现在,那条围巾仍被珍藏着,作为两人的定情信物,见证着那段青涩的时光。
1996年,刘宇环的儿子成雨出世,已停飞回到沈阳的父母执意把外孙留在了身边。一家三口,天各一方,刘宇环的心不知要分成几瓣。她牵挂着儿子,牵挂着丈夫,牵挂着年迈的父母。小时候,父母在她眼里,除了飞行,还是飞行。那时,父母过的是集体生活,平时吃住在飞行大队,每个礼拜只有星期三和星期六的晚上才能回家,遇有飞行任务,回家就更少。难得回家,可回到家里,父母的话题也离不开飞行。他们经常拿扫把当舵,说是练习飞行,体验飞行,感觉飞行,好像家中根本就没有他们的一双儿女。听姥姥说,哥哥出生3个月后,妈妈就外出飞行了,3个月回家后竟不认识哥哥了。当年,刘宇环实在想不通。成为人妻人母后,她对父母亲更多了一份理解,一份敬意。
儿是娘身上的一块肉。儿子在父母那里生活得再好,刘宇环也期盼着母子能早日相见。2004年5月底,刘宇环奉命空运鱼苗到吉林。预定计划,如果天气不好,飞机备降沈阳加油;如果天气好,就到大连加油。机组人员都盼着有个好天气,早去早回,唯独刘宇环希望天气变坏,她与儿子有个约会,她太想见见自己的宝贝了。出发前,她打电话告诉母亲,如果飞机备降沈阳,就让母亲抱儿子到机场见一面;如果在大连落地,就让儿子听听飞机的声音。然而,那天天气特别好,飞机从沈阳侧方飞过。刘宇环俯瞰大地,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她不停地向着家乡的方向张望,她仿佛觉得儿子听到了飞机的声音,看到了自己的飞机,正喊着妈妈,向她使劲地招手呢……
“他是家里的水电工、修理工,放假比飞行的时候还要忙。”在刘宇环的眼中,无论是对家庭还是对孩子,赵江明都是个有责任心的男人,在儿子眼中,他是位严厉的父亲,总是严格教导,亦师亦友。孩子转学时一度成绩下滑,那时忙于工作的刘宇环无暇顾及孩子的学习,他在飞行结束后,一扫工作一天的疲倦,安静地坐在儿子的书桌前,把儿子的作业本一本一本看、一题一题地纠正。
3 幸福生活开始重新定义
2003年底,刘宇环从空军转业至南航,结束了7年的两地分居生活。刘宇环把沈阳的老父老母接来广州。一家四个大人都是飞行员,围坐在一起吃饭看电视时,一不小心就成了飞行技术研讨会。
从空军转业到民航,刘宇环也经历了转机型训练、英语资格认证等各方面的巨大压力,那时刚当机长的赵江明,更是手把手地帮助对民航知识一无所知的她。他总结各种题型的计算方法,对于专业英语也是一道题接着一道题地讲解,并找出英语听力的薄弱环节,他总是带着个插孔录音机,录好空中对话让她熟悉不同的口音。两人没有搭档执行过飞行任务,却在模拟机训练时合作。
对于心直口快的刘宇环,赵江明有时也开玩笑地说:“这个学员不好带,脾气比教员还要大。”在刘宇环眼中,丈夫确实在技术和心理成长上对她起了重要作用。在机长答辩的冲刺期,他总是模拟考官进行预答辩。“他时常告诉我,技术已经达到要求的水平,千万不要抱着考生害怕被考官问倒的心情,只要抱着研讨的心情和一些经验丰富的机长们进行交流就行了。”
对于民航与部队飞行的区别,刘宇环认为最大的变化是飞机机型的改变。南方航空的飞机非常先进和人性化。刘宇环说,操作台显示屏上各种颜色代表不同的意义,如红色为警戒,绿色为正常,蓝色为提醒等。
从小型军用飞机到大型民航客机,从对流层到万米高空,看着驾驶舱外无边无际的蓝,看着脚下梦幻般的流云,刘宇环觉得,自己从小梦寐期待的理想,真正成了现实。作为一名飞行员,刘宇环认为,飞行技术一定要一流。军用飞机的设备相对落后,对飞行技术的要求较高,虽然南方航空的飞机全都采用先进的自动操作系统,但南航视飞行员的驾驶技术如乘客的生命般重要,经常性地对飞行员进行素质、技能培训。在南航,飞行员的心理素质要求非常高,尤其是特情状况的处置。模拟机的训练,重中之重的内容之一,就是特情的应变与处置。
在如飞机延误等非正常情况下,飞行员会被要求面对旅客解释情况,因此航空公司还要求飞行员有善于与乘客沟通的能力。在空中很多事情要靠飞行员自己解决的,所以对于发动机、燃油等各种问题飞行员都要了如指掌。
谈到男女飞行员的区别,刘宇环认为女飞行员在接受和反应上稍逊于男飞行员,因此运动量大的驾驶,男飞行员会更好。但另一方面,女飞行员的耐性和细心程度普遍好于男飞行员,女飞行员对于特殊情况的处理,通常显得更镇定、沉着。因此,男女飞行员各有特点,各具优势。
2008年11月24日,在机长考评会上,刘宇环以优异的表现获得了在场评委的一致认可,被顺利聘任为机长,成为南航首位女机长。那天,在回来的路上,丈夫严肃地对她说:“以后你再晚回来我就不踏实了。以前有机长,你只需要配合,现在自己是一机之长了……”后面的话不用丈夫说,刘宇环也明白。机长的责任是和副驾驶不一样的。每次落地打电话报平安,已经成为他们雷打不动的默契,或者其中一人在另外一人还在飞的时候,发一个信息,等到收到对方的信息报告时,就知道对方已经安全落地了。
对于未来,他们计划在下一次的考试中通过ICAO专业英语,“这不单单是完成资格认证,也是对自己基础能力的提高。”他们也期望能有机会一起去旅游,回到以前成长的地方走走看看,或者带上父母去国外。刘宇环淡淡地说:“和轰轰烈烈的飞行事业相比,我越来越发现,能和老人、孩子、丈夫一起生活,走过琐碎平凡的每一天,这也是我平凡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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