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航空法律服务中心

       你可以把我看作一个有罪的人，切勿效尤，切勿追随。我只想告诉你关于我的真实世界。

　　老K，安徽某企业老板，低空飞行资深爱好者，有多年“黑飞”经历。以下，是其对“黑飞”的自白书：

　　直到今天，我都没有负罪感。我只想说，是天空诱惑了我。

　　记忆中的天总是蓝的，一见飞机从蓝天上划过，我就没命地跟着往前跑，直到飞机飞到白云深处无影无踪，半天还回不过神来。我曾固执地以为，飞机与白云一定有某种亲戚关系，飞机一定是到白云的家里做客了。

　　那时候我就开始迷上了飞机。城东有一个飞行基地，距离我住的地方坐公交有十几个站点那么远，小学五年，每月2元2角的公交月票大部分都被我拿来看飞机了。上初中的第一天，我一个人躲在学校的航模室里待到凌晨两点，直到家里人找遍了半座城才把我揪出来。我并非天生就是个破坏者，事实上，痴迷飞机更可能是源于对英雄的崇拜。对，就是杜风瑞，一个飞行英雄，邻居家贴有一幅他站在飞机旁的照片，真的很震撼，我常常赖在邻居家不出来就是为了多看两眼，穿上那身装扮驾驶飞机在天空中自由飞翔，那多威风啊。

　　你一定会嗤之以鼻——一个因为多年飞行屡屡犯禁，被管理部门罚过来、罚过去的人，一个麻烦制造者，一个在低空飞行管理者的名单上留有“案底”的人，怎么可以亵渎“英雄”这个词呢？但事实确实如此。

　　我一直不明白，一些不懂小飞机，甚至根本就没有摸过、坐过小飞机的人，怎么就成了低空飞行的管理者，这样的人怎么可能管理得好？我这么说，不是臆测，我一眼就能看出谁是飞机玩家，谁不是，看他的眼神，看他对小飞机的评价就会一目了然。玩过小飞机的人往往都会有一股舍我其谁的豪气，连上天都不怕，还有什么可怕的？这些人往往对“黑飞者”很理解，说话也很公允。我甚至认为，飞机完全具备重塑我们民族性格的能力。

　　说真的，我真的讨厌“黑飞”，如果不是按管理者的要求根本无法起飞，我不会加入“黑飞者”的行列。很多“黑飞者”，连最基本的国际通航惯例都不懂，他们根本不管什么左转起飞，左向进场，想怎么起飞就怎么起飞，在天空横冲直撞，这确实很可怕，这样下去早晚会出事，会出大事。

　　这真的需要懂行的管理者的介入。一方面，尊重飞行者，适度开放低空通航；一方面普及国际惯例，打击真正的“黑飞者”，划清低空飞行的航线航道，制定航空路线图，标明哪里是禁飞区，哪里如何通行……

　　对于那些在网上肆意谩骂“黑飞者”的人，我想说的是，如果你真正走近他们、了解他们，甚或有一天，你能登上小飞机遨游蓝天，你就会明白在“黑飞者”的眼中还有另一个世界，一个完全不同于我们仰望的世界。

　　我喜欢把飞机贴着山尖儿滑过，俯视脚下皑皑的白雪与浓黑的丛林，喜欢看农民在山上打柴，喜欢从茶山上采茶者的头顶山飞过。我多次在近海巡游，曾鸟瞰帆船、划艇比赛，曾追逐海鸟自由地飞翔，曾按S形跟随一群南去的大雁达两个小时之久。我喜欢亲近它们，亲近那些自然界的小天使们。我甚至还喜欢跟撒网捕鱼的渔民开玩笑，有一次，我曾试图降落在一艘驳船的甲板上，尝试了两次，因为甲板坑坑洼洼，只好作罢。飞过上海上空的时候，我曾驾机降落在东方绿舟里的一艘假航空母舰上，与那些废弃的飞机们挤在一起，游客们还以为我是表演节目的呢，对我报以掌声。

　　我曾经驯养了四五十只荷兰信鸽，没事的时候，喜欢把它们装在笼子里带上飞机，飞过空旷的原野，在200米左右的高度打开笼子把它们都放下去。信鸽斜冲而下，一刻也不耽搁，直至离地面四五十米的高度，开始自由飞翔。我在它们的上空绕弯，陪伴着它们，那惬意的飞翔，即使你听不到它们飞行的声音，你一样能感受到它们的快乐。

　　有时候与几个玩伴一起各驾一机编队飞行，飞机之间保持20米左右的高度差，根据飞机架数摆成不同造型，既安全又刺激。

　　有一次，在西南区上空，我们两架飞机与一只苍鹰遭遇，绕着它飞了半个时辰，因为是同一高度，我们本想着那鹰会落荒而逃，可它丝毫不理睬我们，该怎么飞还怎么飞。这就是强者的自信，这自信让人感动，这是一个很另类的生存逻辑，跟我们人类大相径庭。

　　飞行的时候也会遇到一些糟糕透顶的事。

　　雾霾天气是低空飞行的大敌，能见度低，不熟悉地形的人，只能以每小时百来公里，甚至几十公里的速度在天空逡巡。那天，雾霾很重，我在中原某区飞行，一个大烟囱突然在飞机的前方闪现，比我飞行的高度还高，把我吓出一身冷汗。这些原本在航空图上会有所体现的障碍物，在没有路线图以前，只能自己小心。

　　有一次，我的飞机起飞不久，就被军方一架直升机盯上了。我知道惹上麻烦了，但我并不惊慌——没有层层上报审批，我们不会被击落。我们有足够的时间可以降落，但此事还是惊动了当地军方与民航管理局。

　　我真的不是想替自己辩护，管理者真的不需要如此紧绷神经，没有人不愿意服从管理，只要有足够的出口可以飞翔，只要有合理的管理办法可以遵守，没有人愿意“黑飞”。打压绝不是最好的办法，管理者完全可以把这些“黑飞者”组织起来做一些有意义的事，譬如空中救援，救助那些通过路面无法施救的受困人员，譬如巡防林场，搞空中预警。林场发生火灾人在地面上一开始很难发现，而飞机在几十里以外就能发现险情，并可及时予以施救……我们一班飞友早有心成立义务救援队，惜乎没有管理者的支持，根本飞不起来。

　　这两年飞机失事明显增多，但这不是小飞机的错，我不是说小飞机一定不出事，但出事多是因为操作不当。这也警醒我们，飞行员必须得到严格的飞行训练。国内的飞行训练还存在这样那样的问题，这正是管理者必须严加管理的地方。但不能因噎废食，一棍子打死，飞行培训必须做好，还要加大力度。只有我们的培训到位，拿到飞机私照的人越来越多，中国的低空通航才有保障，才会迅猛发展。

　　如果有需要，我愿意做一个不拿薪水的教练员，到那时候，我会把自己的全部“黑飞”本事拿出来。记住，飞行界没有“好孩子”，这是法则，任何飞行高手都不会是循规蹈矩的人。

　　这是我的自白书，你可以把我看作一个有罪的人，切勿效尤，切勿追随。我只想告诉你关于我的真实世界。